游历塔克拉玛干(下)

时间:2025-03-26    浏览:86 次     来源:胡新明

塔克拉玛干的沙漠姿态万千,有的是高达几十米的沙山,有的似巨型游龙,有的如羽毛状,特别是大风过后沙漠纹理变幻多端,妙不可言,加之苍桑的胡杨,形成独特的自然景观,成为摄影人向往之地。

我喜爱风光摄影许多年,对于民间非遗文化的传承活动也十分感兴趣。

轮台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部绿洲,历史悠久,是古西域都护府所在地。公元前101年,西汉设使者校尉屯田,开西汉屯田之先河,奠定了中央政权治理西域的基石。

木卡姆在新疆民间广为流传。木卡姆是一种集歌、舞、乐于一体的大型艺术形式,唱词有圣人箴言、民间故事、歌赋诗作;木卡姆的节拍多样,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,表现了维吾尔族人民绚丽的生活和高尚的情操。

2024年6月,在轮台阳霞的杏子节上,一位80多岁的维吾尔老妇人服饰艳丽,妆容精致,如王后般高贵典雅。她随着起伏的乐声,在人群中散跳,舞姿优美,惊艳四方。

夜幕降临,丝路飞天古韵的舞蹈让我穿越时空,仿佛回到了盛唐时代。双人舞《杏园之恋》令人印象深刻,舞蹈有场景、有情节,演员眉目灵动,舞台效果美仑美奂,令人沉醉。演唱会上,有一群老艺人大多都戴上了杏子串起来的项链。我拍摄了他们,面对镜头,老人们很是开心。

近几年来,我每年都累计有两个多月时间去塔克拉玛干露营拍摄自然风光。我也结识了不少的牧民和护林员,我知道他们的名字,大多数是维吾尔族人,朴素友善,他们为我提供过不少热情的帮助。

2024年夏季,在塔克拉玛干塔里木河胡杨林拍摄中,我遇到了骑着毛驴放羊的老汉吐然洪肉孜,这是个略带传奇的人。

吐然洪肉孜今年八十八岁,已在塔河胡杨林中放牧三十年。

出生在前苏联,是乌兹别克族,他说他小时母亲就去世了,随驼队跟做皮毛生意的父亲往返中国伊犁等地。

一次因走私黄金,他父亲在阿勒泰被人用枪打死,成为孤儿的他被一阿訇收养,读了几年小学。由于养父突然死于车祸,家人不愿再容留他,他被迫外出流浪乞讨。

当过矿工、装卸工,在赛里木湖为乌鲁木齐某食品公司放过十几年的羊。由于没有户口和身份证明,他被辞退。带着一千多块钱,来到库尔勒谋生,不料钱全被偷,他又过上了流浪的生活。

塔里木河牧羊人艾买尔在库尔勒遇见了他,交流后他愿意跟艾买尔到塔里木放羊。这一待就是三十年,他和艾买尔也成了知心好朋友。前年艾买尔妻子病重住院做手术,他还帮助了几万元。

他说他2019年有了户口办理了身份证,并且每个月能领到1千多块钱的养老金。目前他拥有一百多只生产羊,领养了一个女儿,女儿正在县城上高中。

吐然洪没有基础病,他身体健康,性格开朗,走路脚底生风。

我感叹他人生的坎坷,专门去他沙丘上简易的住处拜访他,给他带去了米面水果,祝福他一切都好。

他说他余生最大的心愿是给养女在县城买一套楼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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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野外沙漠拍照的时间多是一早一晚,充分利用好光影。其它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我还是在帐篷里或树荫下阅读。我喜欢历史、地理书籍,喜欢周涛的文章。

很可惜,新疆著名作家周涛先生已于2023年11月离世了。

荒凉沙漠胡杨林中,优美的诗歌散文可以滋润心田。

周涛的文字或澎湃激扬或积善若水,透穿历史,哲人般高处独立俯瞰大地,充满思辩,他是作家更是思想者。

上世纪九十年代,我拜访过周涛。那时的我读名家的书,每次读周涛的文章,都是我的一次精神愉悦之旅,心被洗礼着、震撼着、美好着。年轻时酒后来了情绪,我会情不自禁的朗读周涛的诗歌散文。

周涛横溢的才学,血液里对新疆这块土地充满了痴情。

如今,才情姿肆、特立独行的书写者周涛,骑着巩乃斯的骏马,追随着歌者王洛宾,托举着天山明月,伴随着昆仑的雄浑、塔克拉玛干的漠风,驰向那遥远的地方。

沙漠里的夜晚深邃幽蓝,星汉灿烂。我能时常听到野猪觅食和奔突的声响,也能近距离的看到赤狐、野兔等,秋天,洁净的天空不时有迁徙的鸟儿排成队,鸣叫着飞向远方。一次雨后,明月当空,有大雁飞过。我心里一热,这明晃晃的圆月还是秦时明月吗……

天文学家告诉我们,人类所居住的地球在浩渺的宇宙中,犹如沙漠里的一颗沙粒,微不足道。谁能数清塔克拉玛干的沙粒?这太不可思议。

2024年的10月下旬,天气预报塔克拉玛干尉犁沙漠中将有一场风雨来临。我提前到达沙漠,在一避风低洼处扎好帐篷,希望风雨后能拍到沙海云朵和彩虹。

没料到,第二天夜晚,在沙漠边缘种植玉米和棉花的团场职工李师傅,告诫我离开这里,把帐篷安在高处或去他住处。他说,塔里木河水正在暴涨,有可能溃坝,届时我帐篷所在位置水深及胸。

我谢过他。

他走后,我犹豫再三,把帐篷移到了高沙丘上。没想到,上半夜风平沙静,下半夜狂风开始大作,沙粒哗哗地击打着我的帐篷。强忍着,到了凌晨6点多,雨又夾着风沙。帐篷犹若大海中风雨飘摇的小船,随时被掀翻。而这时雨水开始渗透进帐篷,气温又明显下降,帐篷四周也被风吹出了约二十多公分的沙坑。

不能再耗下去,于是我穿上厚衣服,把行李打包,用塑料袋装好相机。钻出帐篷,迎着狂风急雨,走向李师傅的简易土坯房躲避寒风冷雨。

由于路上地面湿滑,不慎,我竟摔了一跤,虽半身泥沙,但好在并无大碍。

在李师傅屋前我大喊了几声,无人应答。见有一间房门开着,我硬着头皮进去了。房内全是堆积的杂物,土腥味很大,三只小猫突然跑了出来,吓了我一跳。

天慢慢亮了,风小了,可雨变大了,低温冻得我开始发抖。我知道,身体失温时间过长,将有危险。幸运!房间内有一兜鸡蛋,几个土豆,还有一捆干柴,门前有一锅台。

顾不上太多,我淋着雨,在屋前灶台点上火,把鸡蛋和土豆放锅里煮上了。

不一会,正准备吃,李师傅突然出现,我俩都惊了一下。原来他晚上发高烧,昏睡过去了。我表达了歉意,他却挺友好。第二天他因病重去县医院住院了。不曾想这次意外经历,我和李师傅成了朋友。他说他在这个“土窝子”里生活二十多年了,他享受且喜欢戈壁滩大沙漠里清净的劳作生活。

多年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游历,我深刻地感到,生活在遥远的地方的人,大多是真诚善良的人。

我总爱给家人和朋友推荐央视播出过的美专题纪录片《大迁徙》,这个片子令我感动。

片中讲述了一群乌合之众(有教授、教练、教师、警察、农场主、学生、残疾人、心理疾患者、癌症病人等)拒绝向导,拒绝领导者。途中不适者可随时退出,留下的协商合作。他们追随着角马迁徙的踪影,一路生活极简,风餐露宿,避虫蛇、躲虎狼、迎风雨、过险滩,近一个月的时间,团队由当初的五十多人到最终到达目的地的十几人。

历经艰辛,不断战胜心理恐惧,这十几人相拥而泣,他们意想不到自己有如此的潜质。此次荒野行走成为他们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
几十年的游历,尤其是游历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及周边的绿洲城廓,我享受独处,在未知的旅途中,遇见了未知的自己。我心存善念,又遇见到了更好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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